採訪/神經科  林書漢、張滋圃

整理/神經科  蘇裕翔

陳美霞老師目前為成大公共衛生研究所教授,自1996年於成大服務開始,一直對推動公共衛生事務不遺餘力,並於2000年成立成大公共衛生研究所,為創所所長。陳老師於1981年取得美國伊利諾州立大學香檳分校社區衛生教育及行為博士,在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任助理教授四年之後,至芝加哥大學社會服務行政學院衛生行政與政策研究所任教,經過了十年的學術薰陶,離開芝加哥大學副教授的職位,來到府都成大貢獻心力。陳老師對學術研究非常投入,曾於1997和1998年獲得國科會研究獎勵甲種獎,1999年為國科會研究獎勵傑出獎得主,今年獲選為「國立成功大學特聘教授」,其學術研究成果,有目共睹。這次藉由專訪陳美霞老師,我們得以一起分享老師在學術研究上的心路點滴。

首先恭喜老師獲選為「國立成功大學特聘教授」,可不可以和我們談談得到這個獎的心情?

這個獎的規定條件我不是很清楚,因為上學期我休假人在國外,我的助理告訴我:「老師,你得了特聘教授。」我還搞不清楚什麼是特聘教授。學校是有他的設置辦法,我想大概是連續三年有得到國科會獎勵又有傑出研究獎,才當選特聘教授,主要是為了鼓勵教授們更努力做研究,這一點我很肯定成大的用心。特聘教授的設置讓大家知道,研究做的好不只是國科會會鼓勵,學校也會鼓勵。現在各個大學競爭很激烈,我想成大也是因應這樣的情況,希望能把學術水準拉上來。

學校頒這個獎給老師,除了學術上的肯定,是否還有其他特殊的代表意義?

我其實不是很清楚「特聘教授」是怎麼選的。從我個人的觀點,倒是可以談談過去七、八年來,我對成大或台灣公衛界做了什麼貢獻。我覺得我不只是在做研究,也是在做一些相關的社會服務工作,這兩點是非常密切配合的。我做學術不是為研究而研究,或是為了生產論文而做研究,而是從「社會關懷」出發。我用我的熱情投入社會,從我的專業公衛出發,關注整個社會及公共衛生的問題,想辦法讓人民更健康,有更好的生活品質。

比如在SARS的那段期間,我在中國時報寫了一篇文章「公衛體系廢功如何防煞?」引起很多回響。那篇文章分析台灣的公衛體系以醫療為主要取向,在預防的方面卻有很多問題,所以很難把SARS防疫的工作做好,後來政府注意到SARS對社會經濟造成非常大的影響,撥了大筆防疫基金,SARS才控制住。但是等損傷都造成了才來處理,是很沒有效率的。又比如說台灣最近一、二十年來,貧富和健康的差距越來越大,我看到這樣的問題,就要做深刻的研究。我看到公共衛生系畢業生找不到工作,是人力的問題,我又做了研究。身為一個學者,做了研究就要發表,所以我過去發表那些文章,最後就產生了一些影響力。我對社會的關注,主要就是從公衛的角度,做很多的研究,進一步深入的分析問題,希望能激起更多人一起為公衛體系以及社會的改造努力,這種關懷是經過很深刻的研究才講出來的。

若你問我為什麼得到「特聘教授」這個獎,我猜應該不只是做研究,還包括我在社會的服務方面,有其意義。比如我發表文章,讓社會理解公共衛生及公衛體系的問題,甚至我還付諸行動,跟一些有理想、有熱誠的醫療公衛體系的人合作,到社區大學去開課,談公共衛生、醫療的問題,這是全國性的。我不是純粹只在辦公室或圖書館做研究,過去兩年來我對台灣社會相當投入,有相當大的熱情,這種熱情來自於我對社會的關懷,延續到我的研究上,是非常密切連結的。

 

老師得到特聘教授,跟之前得到國科會傑出研究獎的心情有什麼樣的不同?

國科會傑出研究獎,純粹是對我的學術研究做肯定,反應出我的研究是非常嚴謹的,但是這個獎跟服務完全沒有關係。我覺得成大特聘教授的評選應該是看一個整體,也就是肯定我想為社會做一點事,這樣的貢獻。我們想改造社會,必須對一個問題做很深刻的了解,不只是看現在,還看歷史發展,否則就流於泛泛的口號,並不是學術的態度。比方說我看到重北輕南的問題,不是只有口頭說政府輕視南部,我真的去做研究,特別比較南台灣跟北台灣公共衛生以及醫療的問題,然後我把研究的結果投到台灣的公共衛生雜誌,這是一個深刻的研究,而不是口號式的。

老師這樣的研究態度,跟在美國求學及工作的經驗有關嗎?

應該有關係。我在美國念完碩士再唸博士,畢業後先去德洲大學奧斯汀分校教了四年書,主要是累積一些教書的經驗。後來再去芝加哥大學,在那邊研究教學十年,芝加哥大學的研究是一流的,品質相當好,那段時間對我做研究有非常好的影響,我等於是在芝加哥大學,才比較深刻的掌握什麼叫做嚴謹的研究。在那邊時,我跟芝大很多學系的老師有很密切連繫及討論,比方說經濟系、社會系、人類學系、歷史學系的老師們,一方面擴展我的視野,另一方面也建立了我的研究態度,知道做研究不是隨便口號式,而是要深刻的看問題。我到現在每半年還會利用放假的時間回芝大充電一下,那邊的學術氣氛比這邊濃很多,資源也好很多,每個學期都有幾百種research seminar,或者conference、跨校的演講等等。

請教老師對於教學的看法

我教學的內容,跟整個社會及衛生政策都有密切相關,我希望能在教學的過程中,把我對社會的關懷及熱誠帶給學生。而我們的學術研究的結果,就融合在我的教學內容中,我的教學會影響我的學生,因此學生會對台灣的公衛問題有所了解,然後產生認同,甚至可以參與進來與我及其他有心的學者為改造公衛體系共同努力,現在我們在社區大學推動的「公衛教育在社大」計劃的推動團隊成員,大部份都是公衛所的同學,他們就是受到我及其他老師教課的影響,認同這種對台灣社會的關懷。反過來說,在教學的過程中,我根據一些做出來的研究成果教同學,跟同學有一些互動,會發現有一些東西不完整,或者同學問一些問題,我沒辦法做深刻的回答,就會警惕自己要去做深入的研究,然後研究出來的結果,一方面可豐富、深化我的教學內容,另一方面也可以藉由像「公衛教育在社大」這樣的行動推行到社區去,這樣的社區投入,同時也成為我服務社會的一環。所以教學是有助於研究的,做得好的研究要應用到教學,「研究、教學、服務」這三方面真的是非常密切配合,環環相扣的。

老師對於成大年輕的研究學者,有什麼建議或鼓勵

談到對年輕學者的期許,我會建議不要被目前升等或評鑑的制度拉著走,只考慮怎麼生產論文,至於生產的論文有沒有什麼意義,反而忽略掉了。學術本身不是只有「量」一個面向,還有其他的面向,比如學術的「品質」和學術的「意義」。舉例來說,發表在NEJM(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)的文章,在醫學界應該是非常了不起的,但是在公衛領域不一定很重要,甚至對於公共衛生或社會人文界來說,NEJM也許並不是很了不起的期刊。像我做的研究被肯定,不是因為SCI這樣的因素,我不會因為要生產SCI paper而做研究,我是因為看到一些問題需要像我這樣的知識份子的關懷與理解,然後下去做研究的,耕耘久了,最後外界也看到我的努力,我對社會發表一些文章,分析與檢討公衛體系的問題,引起很大的討論,像那篇「公衛體系廢功如何防煞」就被廣泛引用,很多報導、網站都轉載,那就是我做的社會服務,以學術做基礎,將一些看法跟分析,寫成普及性的文章,讓人看得懂,就會引起很大的回響,對公衛體系產生影響,督促我們去思考怎麼解決問題。如果說過去我對這個社會有一點作用的話,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地方。

所以年輕的學者不能被升等或評鑑拉著走,應該是抓住「關懷」的軸心推展出去,對這個社會積極的投入,做深刻的研究,這兩者配合在一起。另外,教學跟研究是不能脫離的,如果只做教學不做研究的話,教學不會做好。除了一些其他的條件,比如表達能力、用心設計課程之外,要對一個領域有深刻的了解,做出深刻的研究,然後回饋到教學,才能教得好,所以做老師的這三個方向「研究、教學、服務」是密切配合的。

對成大公衛所,老師心中有什麼樣的期許?

我剛從美國回來的時候,發覺公衛領域或是我們社會有一個嚴重的問題,就是「重北輕南」,那時我來到台南,就是想在更弱勢的地方做事,所以跟一些老師共同申請建立研究所。我回台灣開始幾年的時間,精力主要就放在公衛所的創辦跟發展,目標是希望公共衛生問題不只在北台灣能處理,南台灣也應該有這樣的力量,因為北部不像我們在南部對這裡的問題那麼清楚。我和這裡的老師期望在南台灣建立有別於北台灣的一股力量,這也是我對成大公衛所的期許,當然這個團隊的建立花了一些功夫,不過我們在南部做這些事,可以將「研究、教學、服務」這三方向配合在一起,更有效率的從公衛體系的切入點對台灣社會投入關注,出發點也是基於「關懷」。

甚至我希望我們之間有志同道合的老師,共同對公衛體系做深刻的分析,有很深入的看法,在台灣南部形成一個學派,比方說成大學派in health or in medicine,就像芝加哥學派(Chicago School)一樣,有影響力。這個要靠很多的努力,我希望不只是成大,還有中部、北部、全台灣與我們有共同理想的老師也跟我們一起努力,將大家的力量凝聚起來。因為我覺得純粹做學術的意義不大,至少在公共衛生、應用科學是如此,如果我們的研究跟社會脫離的話,研究就不會做得好,理論與實踐是相互配合的,把理論推廣到實踐,實踐反過頭來就會對理論有所回饋。

最後請老師談一下家庭休閒與工作之間的平衡

我有兩個小孩,大女兒在芝加哥大學唸書,小女兒還在後甲國中,我們跟芝加哥大學關係很密切,我老公也是在芝加哥大學拿到學位的。

我們家的狀況是,我及我老公對社會的投入融入到我的生活中。比如我常利用星期六、星期天參加社區大學研討會或做與「公衛教育在社大」相關的工作,我投入很多我的“休閒”時間到與社會改造、公衛體系改造相關的工作,所以說服務社會就占去我很多休閒的時間,這樣的工作已經融入到我的生活之中,不只是在我的正式工作中,我感覺我的生活很豐富,也很有意義。我老公在各大學兼課,他教科學、也教社會人文,像他在台南藝術大學教政治經濟學、教媒體分析與批評,他也花很多時間在推動社區大學的草根教育工作,我們有很多共同的理想,比如對社會的關懷。當然我也有其他休閒運動,我幾乎每天都會去後甲國中跑步,平常我聽古典音樂,也跟朋友聚會。我很喜歡爬山,每兩個禮拜就會跟我老公去爬山,爬山的時候換一個輕鬆的環境,也討論很多台灣的社會問題,討論醫學院及台灣社會有哪些人有理想,我們可以怎樣跟他們合作,討論我們關懷社會的草根行動受到怎樣的挫折,怎樣可以弄得更好。我的大女兒已是大學生了,較懂事了,也相當能理解甚至認同我們這樣社會的關懷及理想,她自己也想做一些事情,往這個方向來發展,覺得這樣生活很有意義,不會像很多人只為自己而生活,只為自己的工作和家庭生活忙碌而已,當然這也很重要,要有任何發展,首先要把自己搞好,但假如我們的一生之中就只有為自己而活就太窄了,如果說我們能有什麼學識、才幹,能為社會的其他人服務,這樣就比較有意義。

專訪感想

很高興有機會和陳老師暢談很多事情,也對老師有更深一層的認識。在訪談過程中,每每感受到老師的自信與熱誠,相信與老師相處過的人都會受到鼓舞。尤其感動的,是老師對社會付出的「關懷」之情,這樣的心,成為人生努力的動力,難怪活得充實愉快,也自然而然將每件事情做的很好。希望藉由這一篇專訪,讓更多人認識陳老師,也將「關懷」的生活態度推廣,讓社會更美好,處處充滿熱誠與理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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